第178章 换回来了

六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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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天地未晓,朝华殿的门已经被轻轻打开了。

    三猫领着一群小太监整理好了陛下要穿的龙袍,又将洗漱所用的一应器具都准备齐备,才小心跪在了床前低声唤:

    “皇爷,该起了,您昨晚说了您今早上要骑马逛园子的。”

    长睫微动,片刻后,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还没完全清醒的赵肃睿皱了下眉头:“哪有大早上骑马逛园子的?我……”

    下一刻,年号昭德的年轻皇帝猛地坐了起来。

    他看向三猫的圆脸,又看向自己的手,接着,他直接赤着脚下地,走到了小太监正抬着的铜镜前面。

    他?!

    他变回来了?!

    转身看向急急忙忙跟出来的三猫,再看看一旁的龙袍玉带、金盆银盏,他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是真的,真的变回来了。

    三猫打量着皇爷的脸色,又小心地低下了头。

    赵肃睿毕竟是当了多年皇帝的人,龙袍加身,他有些不太满意地看着自己右手上多出来的笔茧语气淡淡:

    “今日是正月初四,百官都歇着,怎么这么早就把朕叫起来了?”

    “皇爷您昨晚上说今儿早上要去骑马来着,让奴婢务必把您早些唤起来。”

    骑马?

    那是沈三废要骑马,跟他赵肃睿有什么关系?

    心里是这般想着,赵肃睿却还是径直拿起了小太监捧在手里的马鞭,看着上面的红色宝石,他眨了眨眼睛,这正是他惯用的那一根,昨日他在朝华殿里还没看见呢,今日就被送到他眼前了,定是沈三废昨天对他动了手脚之后又让人专门找了出来。

    这么一想,在惊讶之后渐生的怒气又停滞在了心下,赵肃睿挑了挑眉头,将那把镶满了红包的马鞭紧紧攥在了手中。

    站在门外伺候的二狗只见缎面的门帘被掀开,皇爷大步走了出来:

    “走,跟我骑马去。”

    “是!”

    二狗连忙跟上,转头的时候看见三猫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是让他务必小心伺候的意思。

    目送走了皇爷,三猫小小叹了口气,皇爷昨儿夜里说最近心烦气躁,吩咐他做些泻火保肝的汤水,今日一看还真得做上了。

    “先用川贝加了梨子给皇爷熬个糖水,再用薏仁加了粳米熬粥,放些土茯苓。”

    心思定下了,三猫两条腿迈得更快了。

    “昨日好容易见了沈娘子一面,偏巧沈娘子又醉了,话也没说几句,也难怪皇爷心里有火出不来。”

    这念头在他的猫脑袋里转了转,他到底是没跟旁人吐一个字儿出来。

    过了约有一个半时辰,早膳都已经齐备,三猫看着东天上已经升起来的太阳,在心里念叨着皇爷怎么还不回来用膳。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回来。

    “可是皇爷要传膳了?”

    “三猫爷爷,皇爷见天亮了,就让二狗爷爷陪他出宫去了!”

    ——

    “姑娘,这是这几个月我这里的账簿。那人在我这儿前后放了一万七千两银子,每一笔我都记清楚了。”

    看着图南放在自己面前的账册,沈时晴抬手将它推了推:

    “你管账我从来放心,再说了,哪有让我刚回来就算账的道理?”

    图南见自家姑娘面带浅笑,目光从她的头上划过,那一支玉珠素簪端端正正地插在姑娘挽起的发髻上。

    比起账册,沈时晴对图南阿池她们布置给小丫鬟的课业更感兴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小姑娘交上的描红本子。

    “这个叫春信的小丫头虽然笔法生疏,腕力却不错,偶有圆融笔触,你好好教她,假以时日,她不光会有一手不输阿池的好字,也会有你的一身好功夫。这个叫巧儿的也是新来的吧?虽然底子差,却认真,通篇三百字没有一笔是错的。”

    “祝春信和林巧儿都是柳姨娘新选进来的人,她还打算在正月里再选些人进来。”

    听图南这么说,沈时晴点了点头:

    “谢家大厦将倾,甜杏她自己就是从家生小丫鬟里出来的,知道那些小丫鬟的苦,自然会想尽办法多捞些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看着有些憨,心底比谁都灵透,你帮着她些,找个名目,选了人直接送去庄子上交给培风。”

    “是。”对自家姑娘,图南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晨初的阳光照在窗楹上,隔着窗纸隐约能看见一点红的粉的影儿,那是她送给赵肃睿的梅树。

    重新坐回了“清风徐”的窗前,沈时晴神色平淡,仿佛过去数月的杀伐决断君临九重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唯独她身上穿的还是一身蓝缎子万字纹曳撒,没办法,实在是比女子装扮利落太多了。

    看完了那些描红课业,她将它们放在一旁,笑着说:

    “不用早起,不用上朝,也不用批折子,这般闲适日子,我还真有些过不惯了。”

    图南原本以为自家姑娘是跟一个公侯少爷互换了身子,后来见那人和自家姑娘的种种做派,她大概也猜到了姑娘是成了极了不得的人物,听她家姑娘随意说出了“批折子”,她还是心头一顿。

    “姑娘,眼见着谢家就要倒了,那英郡王世子赵勤仰也被困在了燕京不得动弹,您怎就这般回来了?”

    沈时晴抬起头。

    她的发色、眸色都深,天生比别人多了些幽怨之气,又因为眉毛纤长,默然不语之时就让人心生怜惜。

    偏偏是这么一副样貌的女子,当她和一个皇帝互换了身子,就敢干出数千年无人敢做之事。

    “越到了此时,我就越得换回来。”

    无事可做,沈时晴拿起了闲置已久的研钵。

    “我记得这院子里还收了些不太好的色料,你找出来,左右无事,我将它们重新漂净。”

    图南连忙取了一个木匣子出来,沈时晴从匣子最底下,选了个纸包出来,将里面白色的碎块倒进了研钵之中,。

    细细碎碎的研磨声响起,沈时晴的语气伴着这声音带着些悠然之意:

    “我自然可以高居庙堂之上,眼睁睁看着谢家覆灭,英郡王府湮灭于世间,可那时,我是谁呢?”

    她的反问让图南一怔。

    “到那时,我也不过是个被遮蔽于权力之后的懦夫罢了。权力固然好用,至尊之位也让人心生迷醉,可是,图南,我当了快五个月的皇帝,就越发明白,我决不能当一个和寻常皇帝一样的君主。”

    白色的碎块逐渐变成了粉末,沈时晴一边研磨,一边又看向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