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徐宫令很累

六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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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名女官?

    陛下一言既出,乾清宫里都静了下来。

    脸红耳赤一门心思想跟自己侄子抢人的赵明音都有些呆滞,如今已经进了腊月,明年开春,也不过就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两个月后,不,算上路程,三个月后,她们就要有一千女官可用?

    一千啊!一千啊!从前宫中女官三年一选,最后能入宫的不过一二百人,想要有一千女官就要等上十几年二十几年,现在竟然三个月就能见到人了?

    赵明音抬起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这个侄子了,最初,她以为他是偶发狂性一定要做些与前人不同之事,她自然也愿意趁此机会替天下间女子一鸣,让人知道女人想要做的事,哪怕是国事也是能做成的,可自从她当了这个端己殿大学士,她就觉得自己身后仿佛有了一团在烧着的火,催着她,逼着她,又护着她。

    那团火,似乎就是她这个侄子。

    沈时晴不在意她们的惊诧和沉默,她将圣旨的大概写好,随手交给了一旁的高婉心。

    垂眼想了想,她又对高婉心说:

    “传诏书内阁,让他们定下一个章程。”

    “第一,天下各省都要有女官入宫,让他们将这一千人分成各省的定额,也是为以后女子科举打下了框子,越是边远之地,越要将女官足额选出,做不到的,就是各省学官做事不利。

    “第二,现在国库比从前富裕了些,这些女官们的笔墨开支、入京车马、吃住开销都要有专门的应对。”

    “第三,既然要的人多,也不算是正经科举,人才也要不拘一格,诗文好的、经学好的固然都要,算学、天文、武学有长处的,也要,要是有极擅织布的、种地的、育种的,也要。

    “第四,此事得有专人去做,往各处派专人巡察此事……徐宫令,可还能调派出十几个人手?既然是选女官,自然也得让女官巡视其中。”

    徐宫令一直低头静静听着陛下的安排,突然被叫到,她抬起头,片刻后才苦笑说:

    “陛下,实不相瞒,如今宫里若说还有哪个女子识字且清闲,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皇后。”沈时晴单手撑着下巴,伏在桌案上想了想,“让皇后出宫……”

    见陛下竟然仿佛真有了让皇后出宫巡察的打算,老成持重的徐宫令差点儿就绷不住了:

    “陛下,微臣突然想到,其实各府诰命中也不乏博学之辈,碍于身份,她们也不会去与平民百姓竞考女官,可诰命本身就已经是身份,不如让她们也来操办内书房和女学一事。”

    这倒是一个法子,沈时晴点了点头:

    “这件事得让皇后出面,回头我与她商议。”

    见陛下不去想让皇后出宫一事,徐宫令心中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她摸了下额角,在官帽下面,她的白发多了许多。

    这几个月她过得比从前辛苦良多,就像有些女官抱怨的那样,从前管理典籍、誊抄文书,几个月都走不坏一双鞋子,现在一双新鞋上脚不到一个月就已经不成样子了。

    她们这些深宫里的女官就入宫开始就被装点一新,然后封存在了亭台楼阁之间,仿佛只是巍巍宫宇之间的另一种摆设,现在,她们被人穿在了脚上东奔西跑,她们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自然没了从前的闲适雅淡,反倒多了许多的狼狈和疲累。

    可她们是鞋,既然是鞋子,谁不想走更远的路呢?

    抬头看看远方,有几只鸦雀飞过,徐宫令被满脑子的繁琐公事弄得头昏脑涨,却也忍不住想:

    那些鸦雀能飞出宫去的地方,如今我们这些女人也能去了。

    几位女官走了,沈时晴看向站在一侧的一鸡:

    “你怎么回宫了?那伍崇民如何了?”

    一鸡连忙回话:

    “回皇爷,伍崇民在离开军营回城的路上被人刺杀,正巧被锦衣卫的人路过救下,现在人就在锦衣卫的卫所之中,已经请了擅长外伤的名医看过,行刺之人虽然没有伤了伍千户的性命,却以利刃割断他的右臂大筋,整条胳膊多半是废了。”

    “刺杀?偏巧是这个时候?”

    一鸡站在下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缓,还有些许诚惶诚恐:

    “是,奴婢也觉得巧,骑马想去将那刺客追上,终究力有未逮。”

    “那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一鸡连忙跪在地上:

    “奴婢惭愧。”

    说完,他低着头,作出一副认罪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御案后有人声传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行凶之人不仅重伤了伍崇民,还马术精湛,能够安然脱身,甚至掩藏面貌的本事也极强,自始至终没有让人看清他的长相。”

    仿佛有一阵风沿着一鸡的脊背往上爬,在无人看见之处,他闭上眼又睁开:

    “回皇爷,确实如此。”

    “这样的人,会是因为伍崇民行为不端而蓄意报复的江湖游侠,还是……某家高门里豢养的私兵?”

    听到皇爷这般问,一鸡假作思考,才回:

    “回皇爷的话,奴婢回宫的路上将此事想了一路,以那刺客的本事,应是高门大户私下养的门客之类,用这等手段伤人而不杀人,多半是为了警告伍崇民,再逼着伍崇民从左哨营中退出去,会这般做的人多半是因吃空饷等事与他有些龃龉的。”

    此时,沈时晴已经低下头又看起了奏折,只是嘴上笑着说:

    “难得你想了这么多。”

    一鸡匍匐在地:“奴婢办事不力,请皇爷责罚!”

    “我罚你什么?那伍崇民草菅人命贪墨军饷,朕是让你看着他又不是让你护着他,他被人断了手臂也是罪有应得,有什么好罚你的?”

    沈时晴再度抬起头,看着无比恭顺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她心中一动。

    “一鸡,你这几日常去看沈氏,你觉得她身边的人对她如何?”

    陛下陡然转了话头儿,却让心中有鬼的一鸡越发心惊肉跳起来,他略微稳了稳心神,才换了平常的语气说道:

    “回皇爷的话,奴婢自己也只是个做奴婢的,只觉得沈娘子御下有度,恩威并重,她那些下人也都是忠心的。”

    面上坦然,只有一鸡自己知道,有汗水正顺着他的脊背缓缓地流下去。

    水流到一半,被人用帕子擦去了,看着上面略粉的颜色,图南毫不在意地穿上了里衣。

    给她上药的培风见状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