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秦筝赵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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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娜楚,你怎么了?快回答!”

    “k……”

    “李玉英,本官驾前为臣,乃锦衣卫副千户陆炳。数日前你上呈给万岁爷的鸣冤本章,已蒙圣阅。皇上特开天恩,降旨令北镇抚司务必要将案子审理清楚。今日本官便是奉了万岁爷的旨意前来重申诏狱疑案的,现下你有何冤屈,这就如实道来吧,本官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李玉英?谁是李玉英?”

    “女人,你还活着吗?说话啊!”

    “阿波罗……”

    “依娜楚?依娜楚?”

    “她私觅奸夫,长期通奸,有院墙跟儿下拾到的男鞋一只、奸夫所赠定情信物银簪一根、还有她为野男人所做的两首相思情诗为证。她不但不知廉耻地与男人暗通款曲,败坏我李家门风,她还时时欺辱我,更意图置我这个继母于死地以谋独吞李家家产,大逆不道!她人前一副清丽端庄模样,人后实则是个黑心黑肝的淫~娃荡~妇!”

    “经仵作查验,李玉英她尚是黄花处子之身,你却说她与男子频频私通?简直荒谬!”

    “陆大人,这小淫~妇虽然还未破身,可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会做出那些思春的淫诗艳词?她行止轻佻,少不得跟登徒浪子眉来眼去过。纵使未能成奸,也属伤风败俗。要不是民妇日常看管严格,我李家早成婊~子房了!”

    “况那根簪子又怎么说?亡夫李雄去得早,生前虽为锦衣卫千户,可他一年的俸禄才二十两。那根银簪少说百八十两银子是值的,这么贵,亡夫可舍不得买,也买不起。”

    “你说得好!本官已派人去邱王府询问,老王爷亲口证实那银簪乃是他当年赏赐给护卫李雄的。李雄又留给了女儿玉英,根本不是你所说的奸夫所赠。老王爷还说,李雄本是荫袭的锦衣卫百户,因他忠心耿耿,办事利索,深得他的喜爱,还是他保荐的李雄升到了千户之职。罪证累累,焦氏,你还不肯向本官如实招供吗?哼,那好,来人呐,给她大刑伺候!”

    “啊,陆大人,民妇冤枉啊!”

    ……

    无数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交织,惨叫、怒喝、痛哭流涕,还有切切而忧急的声声呼唤,嘈嘈杂杂,打群架似的,场面一片混乱,喧阗震天,她脑袋要爆炸了。

    一点儿都不风花雪月!

    依娜楚倏地睁开眼来!

    但望见,头顶上一片灰蒙蒙的惨淡的天空。

    还有漫天飞舞的大片雪花。

    那么大片,从未见过。

    似柳絮不像柳絮,初时以为是雪花,可又并不觉得寒冷彻骨,反而微有些闷热,好似夏日午后暴雨即将来临前的感觉,天边处还有阴翳滚滚。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又怎么了?我现在在哪里?

    她似乎正幕天席地地躺在地上,是现实还是梦境……

    依娜楚怔怔地望着那些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忍不住伸手接住了一片,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枚白色铜钱状的纸钱。

    晦气!

    慌忙拍掉已落在身上的那些送给冤魂野鬼的买路钱,挣扎着翻身坐了起来。

    有凄惨的哭声由远及近。

    女人的,小孩儿的,苍白的悲号,夹杂在嘈嘈的破锣闷鼓声里,刺耳又怪异。

    循声望去。

    原来是有人出殡……

    稀稀拉拉送葬的队伍,领头的老者一边敲着破锣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扬手,不时向天空抛下一大把鬼钱为死者开路;紧跟其后的那人举着飘摇的长长的招魂幡,那么长,就像是女人的长发迤逦在地;再之后那对披麻戴孝的孤儿寡母,扶着牛车上一口薄棺,一路饮泣……

    依娜楚茫然看着眼前这片光怪陆离的场景。

    出丧、买路、乱飞的纸钱、简陋的茶棚、道上往来的着粗布直裰头戴方巾的流民,他们面黄肌瘦,神情麻木,还有这荒凉的古道,偶尔飞驰而过一匹瘦马,腾起黄尘滚滚……我到底在哪里?!

    依娜楚不知所措,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听得有人摇头长叹:“唉,又一个饿死的。”

    依娜楚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只见就在她左侧不远处也躺着个人,不知是男是女,黑发覆面,赤脚,蓬头,胸口处半晌没见起伏动静。

    因着裤子太过破烂,那人半边大腿都裸露在外。

    肌肤已呈青黑色,腿上隐约似有白色小虫在蠕动。

    她眯眼细看,那是什么?

    间或好似还闻到了一股作呕的臭味儿,忽的想到一点,顿时脸色发白,慌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跑。

    跌跌撞撞,漫无目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饥渴难耐,又累又乏。

    天气略有点炎热,荒凉大漠渐渐出现绿洲,还遥见了一座城池,依娜楚立刻精神抖擞,欣喜若狂地朝着那座城池跑去。

    人烟渐稠。

    官道上汇聚越来越多衣着褴褛的人,蓬头垢面,扶老携幼,前仆后继地望城而去。

    但惨象也多了起来。

    就在道旁,倒伏着好多饿死病死的人,无人理会。

    还有的人,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就再也没起来过,随之便是苟延残喘的生者惨呼恸哭。

    “求求各位,救救我的夫君吧!”

    “唉,都是自身难保的人呢。”

    “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苍天呐,你开开眼吧,看看这饿殍遍野的人间地狱!”

    “娘亲,我好饿啊。”

    “乖孩子,我们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再坚持一下。只要进了城,我们就能讨一口饱饭吃了。”

    可是还没到达城墙根儿下,这位母亲也倒下了,留下个孤苦伶仃的孩童懵懂无知地扑在娘亲身上大哭:“娘亲,你怎么了?快起来,我好饿,我们要进城去讨口吃的。”

    这情景,沿路,依娜楚已司空见惯,跟其他人一样,她已经变得麻木,只是同情而怜悯地看一眼,然后无声离开。

    逐渐城墙已在眼前。

    也有了勃勃生机。

    沿街有小贩卖力的吆喝,有了衣着整洁光鲜面色红润的行人,有车马轿子往来穿梭,有蒸腾着热气的包子店和面馆……

    依娜楚走到城下,却近不得前。

    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已经将城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可那道冰冷的城门紧闭,城墙上一群披甲执戟的士兵,望着城下百姓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上峰有令,没有通关文牒,不得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