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知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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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雪院。

    阿圆一大早喂花糕和糖酥吃完早饭,自己也收拾东西出门。

    在门口,正巧遇到了姐姐褚琬。

    “今日不是休沐么?”阿圆奇怪看她,见她眼下乌青像没睡好似的,便问:“姐姐近日在忙什么?”

    褚琬最近在跟贺璋查天光墟交易兵器的事,整日提心吊胆的,哪里睡得好。不过此事机密不能对外宣扬,便只能说:“我最近忙查案子,中午你跟阿娘说一声,我不回来吃饭了。”

    “你不是在户部收税嘛,怎么也查案。”

    “案子与收税有关,”褚琬敲她:“我从旁协助,你做什么去?”

    “我去绸缎庄。”

    两人在门口分别,阿圆乘马车径直去了城东的绸缎庄。

    其实城西也有卖布匹的铺子,只不过城西大多住着平民百姓,布庄里头的布料便没那么好。阿圆这回是打算买尺布给萧韫做香囊的,萧韫用的东西自然不能差,思来想去还是来城东最好的一家绸缎庄子瞧瞧。

    绸缎庄生意红火,阿圆才到就见这里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进门之后,里头大多是一些夫人们过来扯布。

    掌柜见她身上衣着布料极好,以为是哪家贵女,热情地上前询问:“姑娘想看什么样的?”

    “可有雪缎?”阿圆问。

    “有有有,”掌柜的说:“姑娘请坐,我让人把雪缎拿过来给姑娘挑。”

    阿圆在一旁坐下,跑堂的过来上了杯茶。

    边上有两个姑娘正在挑选布料,听两人谈话,似乎也是来扯布做香囊的。

    其中一女子道:“我看这个就好,做香囊用这种花色合适,上头的金丝线细密,而且配这颜色富贵却不俗气。”

    “我怎么听说雪缎更好些?近日时兴这个呢。雪缎由上好的雪莹蚕丝制成,是布料中的极品。”

    阿圆侧头看过去,认真听两人说话。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

    是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年纪约莫一十岁左右,头上一根累丝嵌珠珊瑚簪子,衬得她皮肤白皙。

    她蛾眉灵秀,举子端庄优雅,姿态轻盈似脚生莲花。身后跟着几个婢女,一进门就问掌柜:“我家小姐上次订的雪缎可到货了?”

    “到了到了,”掌柜的说:“陆姑娘且上楼稍坐片刻,我这就让人拿过去。”

    那姑娘点头,款款上了楼梯。

    阿圆还在想,这是哪家姑娘,气质竟如此温婉大方,实在好看。

    随即,就听见适才选布料的两个姑娘小声议论起来。

    “瞧见了吗?那位就是近日回京的陆家嫡女陆亦蓉。”

    “何时回京的?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靖海侯府悄悄把人接回来的。”

    “啊,可是因为景王?”

    “这不明显是因为景王吗?如若不然,来这里订雪缎做什么?你可知一匹雪缎得多少钱,这么舍得花银子,想来这位陆姑娘势在必得了。”

    “什么势在必得,陆姑娘跟景王本来就有婚约。况且,两人互相有情,这也算苦尽甘来吧。”

    “可我前日不是听说景王带着个女子上街看花灯吗?”

    “那女子会不会是陆姑娘?”

    “听说很年轻,应该不是陆姑娘。”

    “如此说来,景王变心了?哎呀,看来再坚贞的感情也容易被时间消磨,我还记得当年景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呢。”

    听到这里,阿圆心情闷闷的,觉得周遭的空气也闷起来。

    恰巧这时,跑堂的捧了两匹雪缎过来。

    阿圆瞧了眼,问:“你们这的雪缎就这两种吗?”

    “一共有十几样花色,不过其他的被陆姑娘选了。”跑堂的说:“不若姑娘等一等,我上去问问陆姑娘,看是否能匀一两尺给姑娘。”

    阿圆默了默,突然没了做香囊的心思。

    “不必了,”她说:“我过几日再来瞧瞧。”

    出了绸缎庄,阿圆深呼吸口气上马车,适才那两个姑娘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头。

    “两人互相有情,这也算苦尽甘来吧”

    “如此说来,景王变心了?我还记得当年景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呢”

    这段时日,她被萧韫哄得分不清南北,倒是忘了,他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情。

    景王和陆家嫡女的事,全京城恐怕没人不知道,当年她曾真情实意地为两人感动过。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她也知道。

    听说陆家嫡女出门赏花不慎迷路,却遇上了鄂国公府的三公子,而那三公子是个混的,头一回见陆亦蓉就调戏。彼时景王还是太子,恰巧路过便命人把那三公子打了一顿。

    这一顿可打得不轻,而鄂国公是个护犊子的,后来在朝堂弹劾太子不仁,结果当堂便被太子毫不留情地怒斥回去。

    鄂国公是谁人?

    三朝元老,连皇帝都得给几分颜面,萧韫这么与鄂国公撕破脸,可不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再后来,宫宴上,嘉懿皇后亲口夸赞陆亦蓉贤淑端庄、秀外慧中,并有意赐为太子妃。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景王喜欢的女子是陆家嫡女。

    阿圆绞着手帕,不知为何,想到他曾经喜欢过别的女子,她心里就不好受。

    如今陆家嫡女回来,也不知他会如何做。

    过了会,婢女莲蓉问:“姑娘,前头有家绸缎庄,可要去看看?”

    阿圆摇头:“不了,回去吧。”

    她才不想给他做香囊,一点也不想。

    这厢,陆亦蓉选好布料后,径直回了府。

    她吩咐:“今日就拿去给柳娘子做衣裳。”

    柳娘子是京城最好的绣娘,她手巧,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线头,且绣的花色也栩栩如生。

    “是。”婢女应声,说道:“这些衣裳做出来想必够小姐穿一阵子了。对了,昨日夫人还说让小姐得空了去锦翠阁选几套头面,届时设宴时穿戴。”

    说起头面,陆亦蓉想起一事,前些日子锦翠阁被人买走了几箱时兴的珠宝首饰,价值上千两。私下有传言说是景王买的,毕竟有人瞧见景王身边的护卫去抬的箱子。

    买这么多要送谁?

    过了会,她问:“我让你去查的人查到了吗?”

    “小姐,暂时还没有查到。”婢女说:“七夕那日,景王身边的女子戴着兔子面具,谁人也不知长什么模样。”

    陆亦蓉若有所思,那女子到底是谁?萧韫明知她已经回了京城,却还如此招摇地带人上街?

    “姑娘不必担心,”婢女劝道:“您去庙里礼佛这几年,景王寂寞不得排解,宠幸个女子也情有可原。那女子戴着面具,便说明见不得人,既是见不得人,自然也无足轻重。”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若他只是宠幸个女子倒是无碍,怕就怕,他对她变心了。

    “罢了,不提这些。”

    陆亦蓉走到桌边,从书架上取下个匣子,再从匣子里掏出一封金箔撒花香粉信笺,然后在上头写请帖。

    婢女稀奇地问:“邀请的帖子都用这种信笺么?”

    陆亦蓉露出个柔美的笑:“这是给景王写的。”

    虽是办茶宴,但想请的只有萧韫一人。此举算是试探,若是他来,那说明他对自己还有意,若是不来,兴许是淡了心思。

    这日,萧韫从宫里出来,天色已黑。

    “什么时辰了?”他问。

    “殿下,将至亥时。”

    默了片刻,他吩咐:“去梨花巷。”

    他这几日忙,算起来,已经有三日没见阿圆了。罢了,去看看她。

    等到梨花巷时,萧韫才下马车,护卫就匆匆送来两封信。

    “南边的密报?”萧韫瞥了眼。

    那护卫行礼,答道:“一封是密报,还有一封是”

    未等护卫说完,萧韫伸手:“拿过来,待本王回去再看。”

    他接过信笺就往袖子里塞,然后足尖一点,翻墙跃进了簌雪院。

    此时小院里静悄悄,只余廊下两盏昏暗的灯笼。

    簌雪院有两间屋子,一间是阿圆的姐姐褚琬的,一间是阿圆自己的。

    他熟门熟路地从窗户摸进了阿圆的屋子。这会儿,屋子里光线不亮,就里间传出点微弱的光。

    床帏纱幔朦胧,映出里头绰约婀娜的少女身姿。走近一看,原来是阿圆趴在床榻上看书,而床头点了支蜡烛。

    小姑娘看得专注,连有人靠近都不知。

    萧韫隔着纤薄的纱幔望进去,小姑娘趴着的姿势,令她曲线毕露。一头青丝散落在两旁,显出白净细腻的脖颈。

    也不知她在看什么书,居然还咬手指头一脸津津有味。

    萧韫勾了勾唇,等了会,才咳嗽一声。

    阿圆吓得大跳,利索地把书合上藏进被子里。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问。

    萧韫掀开纱幔坐在床沿:“过来看看你,在看什么书?”

    阿圆支吾:“就随便看看。”

    “嗯?”

    “嗯什么嗯,我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

    “夜里看书容易费眼睛。”

    “我只看一小会的,你若是不来我就准备睡了。”

    萧韫目光幽幽地,拆穿她:“我若是不来,你就准备继续看是吧。”

    “你姐姐的屋子都熄灯了,就你还跟个夜猫子一样。”

    “难道你不是?”阿圆顶嘴:“这么晚了还来爬我窗户,你堂堂景王不害臊的么?”

    萧韫笑,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与他这么对着坐。

    “两日不见,可想我?”

    男人身材高大,这么坐下来,仿佛占了一半的空间。

    而此时他身上还穿着银色蟒袍,与以前的玄色不一样,衬得他一副玉面郎君风流的模样。

    阿圆歪头打量了会,伸手指碰了碰他鼻尖,娇蛮道:“才不想!”

    “为何?”萧韫问:“我这两日给你写信也没见你回,发生了何事?”

    自从在绸缎庄听了那些话,这两天阿圆心情烦闷,就不想给他回信。

    此时想起来,连看他这张俊脸都觉得碍眼起来。

    心里有气,便不大想理他。

    “怎么?”萧韫把她的手拉过来,缓缓摩挲她上头的软肉,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就是你!”阿圆瘪嘴。

    “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阿圆别过脸,不想说话。

    萧韫钳住她下巴,迫她转过头:“说说看,我哪里惹你不高兴,我这就给你赔罪。”

    见她瘪着唇,模样娇俏,萧韫拇指捻了捻她唇瓣。

    “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

    阿圆张了张口,很想问他以前是不是喜欢过陆亦蓉。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作祟,她又偏偏不肯问出来。而且,她自己其实也清楚答案,问了只会让自己难堪。

    她拍开他的手:“反正我不想你。”

    萧韫莞尔,把小姑娘拉进怀中:“但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今日在宫里待了一天,处理事情处理得头疼。”

    阿圆没反抗,任他抱着自己,她半张脸埋在他怀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纠结别的事。

    “这两日你做了什么?”萧韫问。

    “看书,去买了匹布给爹爹做衣裳。本来还想给你绣”

    “绣什么?”

    “本来想给你绣香囊,但现在不想了。”

    闻言,萧韫退开些许,仔细打量她:“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含着点笑饶有兴致捏她:“你是河豚吗?这么爱生气。”

    “”

    你才是河豚!

    阿圆捶他,却不小心打到他硬邦邦的骨头,哎呦一声手疼得很。

    萧韫赶紧帮她揉。

    “你到底气什么,嗯?为何不肯帮我绣香囊了?”

    “我”想了想,阿圆随意找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气你这么久都没来找我。”

    烛火下,小姑娘的面庞姣好,红唇诱人。且又是穿着寝袍,薄薄的衣料映出里头小衣的花色。

    而且她的闺房总是香喷喷的。尤其床帏处,也不知熏了几种香,被褥上的,衣裳的,还有她身上的,很好闻。

    萧韫眸子暗了暗,缓缓倾身吻过去。

    许是气氛太过旖旎醉人,又许是自己实在想他。阿圆扬起脖颈,温柔地迎接他的吻。

    少顷,萧韫在他腰上揉了揉,说:“胖了点。”

    阿圆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所谓心宽体胖,看来阿圆在家这些日子过得极好。”

    “当然好,”阿圆说:“我娘每日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吃的。”

    “小没良心的,你意思是在澜苑我亏待你了?”

    “那倒没有,可你总欺负我。”

    “我欺负你?”

    “你总捏我脸,罚我抄书,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萧韫危险地睨了她一会,低声道:“这就算欺负?那今夜我教你明白什么是欺负。”

    说着,他把人压到榻上。

    烛火摇曳,轻纱徐徐撩动。

    外头守着的莲蓉无语望天,暗想,这时候要是桃素在就好了,不至于她站这受罪。

    殿下也不知对姑娘做了什么,姑娘又哭又笑地求饶。

    而芙蓉帐里,小姑娘香腮绯红,眸子水润盈盈,唇边还挂着一抹晶亮。这副娇艳迷糊的模样,惹人怜爱得紧。

    萧韫垂睫,揽紧了她继续亲。

    他沿着唇吻至脸颊,一会儿,又慢慢地挪到了耳处。

    阿圆这里最是敏感,她失神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似的,无力沉沦。

    没过多久,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耳边除了他的呼吸,似乎还有点别的,好像是在翻书?

    “?”

    想到什么,她猛地挣开,然后转头。

    果然见枕头上摆着适才未看完的话本子。

    这话本子说的是千金小姐遇上俏书生的故事。而且跟别的话本子不一样,还带着插画。

    当然也不是什么露骨的插画,画的是书生为小姐簪花,也画书生跟小姐站桥上牵手赏景。再厉害一点,那就是两人抱在一处亲额头。

    反正,这是阿圆看到的极限了,她每回看都羞得不行呢。

    然而好死不死,此时翻开的一页正好是书生跟小姐抱在一处亲额头。

    “”

    空气安静,适才的旖旎也顿时散去。

    半晌,萧韫轻晒:“阿圆居然还看这些?”

    “”

    “竟不想我的阿圆是个上进的,爱琢磨男女之事。”

    “才不是!”

    阿圆脸颊红透。

    她自然听过有种书叫避火图,无论男女,成亲之前都要研习。那种才叫“琢磨男女之事”。

    她伸手想把话本夺过来,但萧韫手比她更快,被他迅速拿开了。

    “既然阿圆喜欢,不妨一起看。”他说。

    阿圆又羞又气:“你讨厌!居然偷偷拿我的话本。”

    “我只是好奇阿圆平日看什么闲书。”

    适才跟阿圆亲吻时,萧韫的手就已经摸进了被褥里,还很是有兴致地翻看了几页。

    却不想最后一页看到这么个画面。

    他闲闲地睇她:“小色胚。”

    “”

    阿圆羞窘,拼了命地去抢。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萧韫推倒,然后跨坐在他身上:“快给我!不然我生气了!”

    抢着抢着,视线不经意一转,见他袖中掉出封信笺来。

    阿圆蓦地一顿。

    那信笺很是打眼,金箔撒花香粉信纸,闪着淡淡金光,还带着股与她这里迥然不同的香气。

    这种信纸阿圆当然知道,曾经曹薇给霍高旻写信时用的就是类似。

    她仔细看了眼,上头一行娟秀字迹“韫郎亲启”,顿时令她血液凝固。

    萧韫也发现了,他蹙眉捡起来。

    这是什么信?随即想起来之前护卫曾递给他两封信,他彼时看都没看就收起来。

    这会儿见阿圆盯着信笺一动不动,便知这个小醋包想多了。

    “这信”萧韫想了想,说:“是慧兰公主写的。”

    他临时想了这么个借口。

    可他不解释还好,这么画蛇添足地解释,反倒令阿圆气得要炸。

    他遮掩什么?

    当她没见过慧兰公主的字迹么?

    他瞒着她跟别的女子往来,居然还敢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