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大世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四库书小说网 www.sikushu.net,最快更新在古代打更的日子最新章节!

    皇帝沾了沾墨,  将最后一笔的梅花勾勒好,紧着便将手中的紫竹狼毫搁置,抬眼看了过来。

    顾昭收回落在那绿衣翰林身上的视线,  垂下眼眸。

    屋里的人并不少,除了顾昭、潘知州、陈其坤翰林,  马公公和皇帝陛下,  角落里还站着奉茶的婢女。

    然而,  这甘露殿却十分安静,  就连狼毫搁置到山形笔架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自有一股威严之势。

    “潘爱卿,你奏折中所言的谢家庄村覆之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皇帝的声音响起,  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听不出喜怒。

    只见他皱了皱眉,声音沉了沉,继续道,  “这又是前朝谋逆,  又是邪物作祟的,  到底是哪一个,  我都瞧糊涂了。”

    潘知州和顾昭对视了一眼。

    潘知州正待说话,  视线落在陈其坤身上,抚了抚须,  谨慎道,  “陛下,  此事攸关江山社稷,  可否让陈翰林回避一二?”

    陈其坤愣了愣,  随即好脾气的笑了笑,风光霁月道,“陛下和潘大人先谈,臣去外头等着,待陛下忙完了,唤臣一声,臣再陪陛下作图。”

    皇帝抬手摆了摆,“无须避讳。”

    他语气一转,视线落在潘知州身上,“潘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陈爱卿和潘爱卿一样,都是朕信重爱重之人,是朕的肱骨之臣。”

    陈其坤眼里闪过感动之色,只见他连忙起身,郑重的作了个揖。

    “多谢陛下厚爱,下臣定不负陛下的信重爱重,一心为陛下,为朝廷做事,克己奉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哈哈,爱卿言重了。”太和帝摆了摆手,眉眼放松,颇为好笑模样。

    “浑说!我要陈爱卿的肝啊脑的作甚,没的埋汰人,回头啊,爱卿给朕多做两幅画就成。”

    说完,他将手一指,“喏,就这幅美人图的风姿就成。”

    顾昭和潘知州都顺着太和帝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一眼就瞧到墙上装裱的那幅美人图。

    那当真是一幅上等的美人图啊。

    只见上头画了一座青山,山下一处竹扎的高楼,美人凭栏而依,她似要回眸看来,风吹乱发丝,美人的侧颜如冰肌玉骨,端的是媚骨天成。

    最奇异的要属那青山,近看是一座连绵青山,仔细一看,却似一条卧榻的吊睛大白虎,尤其是山下那溪流,它倒映的便是白虎咆哮的影子。

    美人和白虎,妖媚中添一分妖冶神异,尤其美人似语还休,又添两分清纯,当真是一副姿容出众的美人图。

    “好画!”

    “笔触细腻,色彩分明且用色大胆!”

    潘知州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哈哈,潘爱卿不愧也是探花郎出身,也是个识画的。”

    太和帝抚了抚山羊须,推开马公公要搀扶的手,抬脚走到画前,细细的又看了看,眼里浮起赞叹之色。

    “陈爱卿这手丹青技艺着实令人惊艳,不单单人物像画得好,这青山也着实不凡,潘爱卿你看,上头嶙峋的怪石形态各异,多看两眼,却又有危机四伏之感,妙哉妙哉!”

    “是极是极。”潘知州跟着点头。

    “陛下过誉了。”陈其坤谦虚的拱了拱手。

    顾昭看了两眼这美人图,又看了一眼陈翰林,心下更是确定,这人定然是偷了管老伯文气的恶贼。

    无他,这幅画便是证明。

    这一幅画虽然画的是美人青山,实际上却是画了《芙京志异》中的一段志异,名唤锦娘寻鬼。

    那些青山的怪石之所以让人瞧了心生危机四伏之感,是因为那些石头仔细一看,虽然是石头,却更像狰狞的鬼脸。

    然而,这一幅画中,还有一处的恶鬼,常人难以瞧见端倪,那就是在美人如剪水一般的眼眸之中。

    这一篇志异,七情先生意在指出,恶鬼,往往藏在花团锦簇和美好事物之中,让人细思恐极,劝人莫要被表象所欺瞒。

    那厢,对上顾昭瞧来的视线,陈其坤莫名的心跳快了一瞬。

    这小郎,好锋利的眸光!

    他紧着又看了过去,顾昭已经转开了视线,陈其坤有些不安心,他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深绿色官袍下,是白皙又平整的肌肤。

    ……

    既然皇帝陛下发话了,潘知州自然不再藏着掖着,当即将谢家庄村覆一事说了说。

    最后,他眉目染上沉痛,手一推,长长的作揖,道。

    “陛下,顾小郎焚烧了九百八十六具的皮囊,那都是谢丹蕴和冲虚道长为了倾覆我朝,复振东梁,行的诡谲之事,谢家庄整整九百八十六口人啊,活生生的入了鬼母蛛的腹肚,再生出来,便是听从谢丹蕴指挥,徒有人形的傀儡。”

    太和帝惊得站了起来。

    “驹儿啊,我怎么觉得,我好似听了一场坊间志异。”

    他将视线看向搀扶住自己的马公公,迟疑了一下,眉毛皱了皱,犹带一丝不解,又补充道。

    “还是一场颇为精彩的坊间志怪。”

    马公公轻声,“陛下,奴才听了也觉得荒诞。”

    潘知州叹了一口气,“臣也希望是一场荒诞的志异,奈何,此事真真的。”

    他侧了个身,示意两人看向顾昭,沉声道。

    “顾小郎,他已经将人证和物证都带来了,陛下要是愿意,可以一观。”

    此话一出,太和帝和马公公都将视线看向了顾昭。

    顾昭往前走了一步,手一翻,上头凭空出现一个白瓷瓶和一粒圆珠。

    这一手,太和帝和马公公瞧得眼睛又是瞪大了一些。

    顾昭:“草民已将那一日发生的事以术法封存,陛下要是同意,草民当即掐破此珠。”

    “说一万道一千,不若陛下亲自看一眼,来得明了。”

    太和帝思忖片刻,手一扬,“准了。”

    随着太和帝话落,顾昭掐破了手心里的圆珠。

    只见一道莹光一闪而过,接着,此处起了一阵水雾,顿时,细细蒙蒙的水雾笼罩。

    马公公有些紧张的护在了太和帝前头,口中呼道,“陛下小心!”

    太和帝将人拦了下来,“莫要一惊一乍。”

    他瞥了一眼顾昭,感慨道,“想不到,顾小郎如此年纪轻轻,竟是世外之人,当真是后生可畏,方才要是有怠慢的地方,还望小郎莫要介意。”

    顾昭冲他微微颔首,“陛下言重了。”

    “潘爱卿,你是何处寻到这样钟灵毓秀之人的?”太和帝侧头,问了潘知州一句。

    “草民与潘大人祖上有一份缘。”

    潘知州抚须,正待说话,却听顾昭率先出言,打断了他原先的措辞,他手一顿,从善如流的改口。

    “是极,顾小郎与臣祖上有一份缘。”

    石龙化真龙,全赖顾小郎相助,既助灭山火,又赠功德金光点睛成龙,龙君身边跟着的小南小北是他们潘家的小叔祖小姑奶奶,他如今在圣上面前说一句祖上有缘,也不算谎言。

    顾小郎说的不错,那可是天大的缘分呢!

    “祖上的缘分啊。”太和帝重复一声,有些怅惘。

    罢罢,祖上的缘分,才得这世外之人相助,也是,这世外之人又岂是这般容易亲近的,太和帝暂时将出言想邀一事搁置。

    潘知州又看了顾昭一眼。

    陛下问这话,

    显然是有招揽之意,而顾昭那一句祖上有缘,便是在陛下还未出口前便推拒了,虽然不知顾小郎为何推拒,不过,他自然是尊重顾小郎的选择。

    旁的不说,他们靖州城也很需要顾小郎呢,没见顾小郎当值以来,靖州城太平了许多么!

    ……

    水幕上已经出现了当初谢家庄村覆之事……

    长着美人脸的鬼母蛛,面色苍白似有弱症的谢丹蕴,鬼母蛛尾部一摆,浑浑噩噩的人从尾巴处掉下来,目光呆滞,初时稍显稚嫩踉跄的行走,接着,脚步越走越板正,逐渐有了人样……

    甘露殿里。

    瞧见这一幕,太和帝的面色铁青,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明黄衣袖抖了抖,透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马公公一脸的惊骇,“陛下!此蛛邪异,万万不可留存于世。”

    太和帝没有说话。

    这他如何不知?

    这鬼母蛛诞下的人,表面上看,居然和原来的那人简直一模一样,还有影子!

    从一开始下地,路都走不清楚,慢慢的,脚步一点点变稳健,显然,它是会学习的。

    要是真让此蛛繁衍,这人世间,它还是人世间吗?

    谁也不知道那风光霁月的皮囊下头,到底是人是鬼!

    太和帝越想,心里越是悚然。

    水幕里的画面没有依着人的心思停留,只见画面继续流转,太和帝瞧到将自己和鬼母蛛融为一体的谢丹蕴,一蛛上有了两张人脸,前头是美人温柔如慈母的脸,发丝缭乱,似慈母操持家中,面有疲惫之色,蛛背上是谢丹蕴苍白病弱的上半身……

    无数面容贪婪蒙昧的人蜂涌而至,只见长枪扫过,如江中波浪一般朝人群中拍去,众人的眉心有红光一闪而过,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红光,分明是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蜘蛛。

    也是,鬼母蛛诞下的自然是小蜘蛛,又怎么会是前朝的千军万马?

    失去了蜘蛛,就好像失去了骨肉支撑,皮囊瞬间倒地,面容朝天,诡谲又不甘。

    一阵风吹过,皮囊好似布袋一般簌簌发响。

    最后,一场大火撩过,此处一片黑烬,风一扬,再无痕迹。

    ……

    再见谢家庄村覆之事,顾昭心下怅然,随着心神一动,悬浮于半空中的水幕华光一闪,瞬间消弭,不留一丁半点痕迹。

    “没,没了吗?”马公公往前走了两步,绕着方才水幕悬浮之处,别说水幕了,便是水滴也没有。

    他走了回去,拂尘一扬,凑近皇帝,小声道,“陛下,不是障眼之法。”

    太和帝颔首。

    自然不是障眼术法,方才那水幕上的影子真真的,每一个百姓的皮囊都是不一样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便是连衣裳都纤豪毕现。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戏法和障眼法能说明的。

    他的目光落在顾昭身上。

    这是有真本事的方外之人啊!

    太和帝想起方才瞧到的,视线一转,目光落在顾昭手中的白瓷瓶,轻轻倒抽一口气,又道。

    “小郎,这里面装的,难道是——”

    顾昭点头,她将手中的白瓷瓶托举,瞧了一眼,道,“没错,这里头装的便是鬼母蛛和谢丹蕴,也就是前朝庆德帝身边的红人,谢吉祥谢大总管。”

    只听“砰”的一声,有凳子倒地的声音。

    顾昭几人看了过去。

    陈其坤结巴,“陛下,对不起,是臣御前失仪了。”

    太和帝好脾气的摆了摆手,“不怪你,这谢家庄鬼母蛛一事,我瞧了心里都骇然。”

    他脸色沉了沉,怒骂道,“当真是蛇鼠蛆蝇一辈,尽做些不入流坑害人命之事!”

    “是是,陛下圣明。”陈其坤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

    他小心的抬起头,有些忐忑的朝潘知州方向看去,不,不是潘知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用眼睛的余光偷瞧那小郎,由潘知州带来的,像寻常富贵人家家里的小公子,实际却是个世外之人的顾小郎。

    倏忽的,陈其坤心下一窒,一瞬间,他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到头顶,凉飕飕的,耳朵里是如擂巨鼓的心跳声。

    笑了,那顾小郎冲自己笑了?

    为何——

    他为何要笑?

    难道——

    陈其坤心里有了猜想。

    难道,这小郎便是掐破自己留在管老头脑中眼珠子的人?

    这样一想,陈其坤面上带上了骇然之色。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然怎么会这般凑巧,两年了,他偷管老头文气两年时间了,之前都没事,怎么这顾小郎一进京,他的法门便被破了?

    陈其坤不相信,这皇城总不会一下子来了两个厉害的修行之人吧。

    又不是市集上的萝卜,想有一个便有一个,想有两个便有两个!

    顾昭知道这陈翰林疑心上自己了,当即也毫不遮掩,冲他又是一笑。

    眼下还没空收拾这恶贼。

    哼!先吓一吓,权当为遭灾两年的七情先生收收利息了!

    陈其坤心里慌极了,偏偏太和帝的跟前,他还得故作镇定,装作无事发生一般。

    ……

    顾昭将装着谢丹蕴和鬼母蛛的瓷瓶拿在手中,太和帝多瞧了两眼,微微拧眉,他倒是想亲眼瞧一瞧这鬼母蛛,还有前朝庆德帝的心腹内侍,不过,刚刚在水幕中他也瞧到了,这一物颇为诡谲。

    回头要是放出来,他冷不丁的被吓到了,落了面子,失了体面,给人瞧到了,他堂堂天启的陛下,不要点脸面的吗?

    马公公盯着瓷瓶,也是神情戒备,如临大敌模样。

    顾昭:“陛下,这人证还要瞧吗?”

    太和帝终于做了决定,正待点头时,就见一个小内侍低着头快步进来,眼睛四处一看,想寻马公公汇报。

    他来得巧了些,一时间,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了小内侍身上。

    小内侍心里一慌。

    马公公快步走了过去,小声数落,“没点规矩,没瞧见陛下和大人们在商讨要事么!”

    他伸手轻轻一点,很铁不成钢,“呆头呆脑的,说吧,什么事!”

    小内侍结巴,“公公,祈北王来了。”

    祈北王来了?

    马公公看了一眼太和帝,事情都赶一道来了。

    太和帝想了想,微微颔首,“驹儿,你去引他进来。”

    “是。”马公公领命,拂尘一扬,抬脚往甘露殿外头走去。

    走之前,他不忘将有些呆头呆脑的小内侍带走,小内侍如蒙大赦,紧着便跟着马公公退下了。

    祈北王?

    顾昭和潘知州对视了一眼。

    殿门处有动静声传来,两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见二十多岁模样的祈北王着一身的白衣,唇边勾一道笑意,大步走来。

    行进间宽袖盈风,端的是君子如玉。

    “臣孟东君,请陛下圣安!”

    只见那道白衣的身影走近,衣袍一抖,抬手立于身前,往前一推,行了个大礼。

    “好好!”太和帝往下走了一步,虚扶着孟东君的手,温声道。

    “你我同是□□血脉,算起来,东君你也是我堂亲,客气了客气了,驹儿,看座!”

    “是!”马公公领命,转身对孟东君含笑道,“祈北王,随我落座。”

    说罢,他引着孟东君往顾昭和潘知州方向走去。

    瞧见顾昭,孟东君意外了一瞬,只见他眉毛一挑,随即眼眸里染上了笑意,打了声招呼,“顾小郎也在这?”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昭瞧了他一眼,也客气一笑,“跟着大人一道入宫罢了。”

    孟东君瞧了一眼潘知州,微微颔首,“潘大人。”

    潘知州抚须,笑道,“下臣见过王爷。”

    “哦?东君还和顾小郎相识?”太和帝有些意外。

    孟东君轻笑一声,他瞧了一眼顾昭,转而冲上头的太和帝拱了拱手,“回陛下的话,倒也不能说是相识,进京这一路,臣弟和顾小郎有数面之缘罢了。”

    “哦?”太和帝将视线看向顾昭。

    顾昭点头,“没错,我们不熟。”

    这话可不客气又直接,顿时,孟东君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潘知州都忍不住侧目了。

    太和帝愣了愣,随即畅笑,他见潘知州暗暗扯了扯顾昭的衣袖,连忙抬手摆了摆,心情颇为畅快模样,和气道。

    “潘爱卿,不要紧,顾小郎是修行中人,和咱们这等红尘俗人不一样,性子难免直接了一些。”

    他的视线落在孟东君身上,“东君体谅一二。”

    山羊胡子被捻了捻,太和帝心中舒畅。

    一个潘知州祖上有缘便罢了,这祈北王一个藩王要是和世外高人相结识,说实话,他这当今天下的君主,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尤其是——

    太和帝瞧了一眼孟东君,摇了摇头,心里咀嚼着他的名字。

    东君东君,日出东方,耀灵,日神也!

    孟棠春皇叔为这二子取名,到底是僭越了。

    虽然说是命格里缺火,又长在庙宇道观之地,这名字,还是大了一些。

    罢罢,不过是名字罢了。

    太和帝脑海中浮现的念头一闪而过,到底是同出□□血脉,名字还是父辈所取,没道理因为这个理由厌了人。

    更何况,孟东君旁的不说,这一身姿容着实出色,不愧是自小生在庙宇道观的,行进间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缥缈之意。

    太和帝向来重颜色,多瞧了孟东君几眼,倒是越看越心生喜爱了。

    那厢,孟东君也收拾了心情,只见他摊了摊手,眉眼一耷,无奈的笑了笑,“是,小郎率真。”

    众人言笑晏晏时,只有陈其坤陈翰林心里着急得要死,只是陛下御前,又是众目睽睽,他只能忍着心里的着急,勉强的陪着笑。

    最后,陈其坤忍不住瞪了孟东君一眼。

    陛,哦不,他的王爷哎,眼瞅着那前朝大总管就要被放出来了,虽然已经半人半蛛模样,也不知道脑袋瓜还灵醒着没?不过,这般怡然自得的坐在这一处,当真好吗?

    灯下黑是灯下黑,它也危险啊!

    天老爷哎,真是急死他喽!

    孟东君注意到视线,微微蹙了蹙眉,这陈其坤是怎么回事?瞧过去怎么有点蠢?该说不愧是使用偷眼神通的庸才么!

    孟东君趁众人不备,横了个眼波过去!

    蠢货,收敛一点,人都在瞧着呢!

    他一介藩王,要是和翰林相熟,这翰林也别想再做当朝天子身边的人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近的一颗棋,孟东君不想他废了。

    陈其坤:……

    被这么一瞪,他瑟缩了下,颇为哀怨的看了顾昭一眼。

    罢罢,他都要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就不操心陛下的事了。

    顾昭看了一眼陈其坤,将他的惴惴不安和着急看在眼里,眼眸一垂,若有所思模样。

    那厢,马公公在天和帝的示意下

    ,简单的将顾昭和潘知州汇报的谢家庄村覆一事说了说。

    孟东君探向杯盏的手抖了抖,瞬间,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相碰之声。

    对于他们这种自小便将礼节和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这样的声音,是失礼的。

    孟东君勉强笑了下,“太过骇人了。”

    太和帝没有多疑,只叹息一声,“是啊,狼子野心,偏生还毒。”

    半晌,他一拍桌子,恨声道,“又毒又蠢!”

    “要当真被这样的妖邪占了天地,人间都没了,还做什么人间帝王,简直是痴人说梦!妖邪能吃黔首,自然也能吃帝王!真是引狼入室!”

    太和帝越想越气!

    他再一次觉得,自家太祖夺了东梁的江山,那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乃名正言顺之事。

    东梁,那是根子上就腐烂了的。

    他们人和人斗争,再怎么斗个你死我活都不为过,引进妖邪,那又算是什么?

    没听说过一句话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太和帝很铁不成钢,“庆德帝,糊涂虫啊!”

    孟东君面皮一跳:……

    他宽袍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后牙槽用力的咬了咬。

    偏生,太和帝看重这同血脉的族弟,说完这话,还转过身,问上一句。

    “东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孟东君:……

    他勉强勾了个笑意,将憋屈吞下。

    “是,庆德帝糊涂!”

    孟东君端起杯盏,氤氲的茶气将他的面容模糊,也将他眼眸中的阴狠遮掩。

    很好,今日大辱,他,孟东君记下了!

    ……